大理白族群众载歌载舞。 资料图片
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大理,那一定是白。
大理是全国唯一的白族自治州,白是特征,是风俗,也是文化。
房子白。到过大理的人,除了苍山洱海风景秀丽的自然风光,还会被白族民居“三坊一照壁”的建筑风格所吸引。蓝天白云,白墙青瓦,绿树繁花,白花花的溪水穿村而过。房子是清一色的白墙,一踏入院门,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面洁白方正的照壁,把人照得亮堂,把正房映得敞亮。在大理人心目中,照壁绝不仅仅是一堵照亮堂屋的墙壁,还照出家族的姓氏文化和家风传承。他们将姓氏和家风浓缩成有历史典故的四个大字,“清白传家”“河清海晏”“青莲遗风”“清正谦和”“琴鹤家声”……这些都是白族民居照壁上常见的题字。这白白的照壁既是一家人的门面,也是一面镜子,照亮着正屋,勉励着家人。平平常常的日子,清清白白地过。一般白族人家照壁下都会摆着一张方桌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,边吃边听着家里长者讲故事,如果哪家子孙做了不正当之事,老人会说:“咱白族人可不做‘黑’事!”
云朵白。大理的云,别有韵味。白如雪,润如玉。这云的形状千姿百态,万种风情,人的心思皆可从云中觅得。经常会在不同的地方,看到似曾相识的云。如果连续几天低头做事,遇到一些郁闷事,不经意间一抬头,望见云在天上,突然间就云淡风轻了。天高云淡时,几缕残云随风飘浮,像是从谁家院子晾衣绳上吹飞的白纱巾。乌云翻滚时,云和山一样重,但只要清风吹过,便会将乌云吹乱。每每这时,苍山十九峰总有一峰将天空刺破一个口子,阳光“哗啦啦”地漏下来,耀眼的光透过云缝从苍山之巅迸射而出,苍洱之间,顿时金光万丈,让人目眩神迷。苍山上的云终日都在,早上伏在山脚,像悠闲低头吃草的羊群;中午盘桓在山腰,像一根衣带缠绕在苍翠的山腰间,白润丝滑,当地人称为“玉带云”;临近傍晚,云才回到山顶,身影曼妙,心事重重,像翘首以盼的白族妇女,这云配有一个好听的名字,叫“望夫云”。我曾经问一个卖白玉兰的白族老奶奶家住在哪里,她抬手往身后的苍山上一指,笑盈盈地说:“我呀,以前住在那朵云背后。”
苍山白。大理人稀罕雪,也经常能见到雪,但这雪只是落在高高的苍山顶上,很少落在坝子里。怪不得苍山又叫“点苍山”,原来那一点,就是白雪一点。山上仿佛有一支神奇的笔,沿山尖轻轻一点,每一座峰便都有了一点白雪,这山与天便有了来往。春末夏初,暑热渐长之时,有苍山采雪人上山找雪,他们大多是上苍山砍柴的当地人,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稀罕物。找到了山中白雪,轻轻装进土瓮里,用山间厚厚的松毛在竹篮里垫成一个小窝,将瓮轻轻置于松毛窝里,再用一床小棉被盖住篮口。采来的雪当天便由家中妇人背到古城里卖,松软的白雪,舀一铝勺,拿手掌根部反复按压紧实,倒扣进掌心,晶莹白雪被按成一掌雪窝,半勺红糖水淋上去便瞬间晕散开来,孩子们最馋这清甜又沁凉的雪,眼巴巴地望着,接过来就是脆生生的一口,当地人称之为“一掌雪”,这是大理人独特的乡愁。明朝顾开雍的《滇南月令词·六月卖雪》就对大理古城卖雪进行了描绘:“苍山良六月晓寒生,双凤桥西卖雪声。银碗盛来调蜜咽,冰魂净洗齿牙清。”
乳扇白。乳扇是一种奶制品,也是颇具白族特色的小吃。在大理古城,街边巷口常有卖乳扇的店铺,店铺一般都不大,有的就是在巷口撑一把遮阳伞,伞下就是全部家当;有的只是一个小推车,移动方便。小贩的叫卖声很特别:“云南十八怪,牛奶做成片片卖!”其实并不怪,早在700多年前,忽必烈远征云南,定居至此的蒙古人,也带来了遥远家乡奶酪的做法。不过,这做法慢慢融入到大理当地的环境里。大理乳扇不同于普通奶酪的是,牛奶团子被拉拽成一片一片的缠绕在竹竿上,竖在院子的青瓦下晾晒,半是素青,半是乳白,如此不搭却一点也不违和。乳扇可烤可炸。炭烤风味独特,烤至颜色稍稍变黄滋滋冒油时,缠在竹签上,边缠边涂上玫瑰蜜酱,淡淡的乳酸温润而轻盈,香气飘溢;炸要掌握好火候,热油炸至焦白略带金黄就起锅,撒上白糖,酥脆可口,奶香浓郁。大理人婚丧嫁娶的宴席上,少不了炸一大盘乳扇,远远望过去,像一小团云落在盘子里。
海鸥白。每年快入冬时,成千上万只海鸥展开洁白的翅膀,欢愉地飞翔在洱海的上空。它们是洱海最忠实的朋友,跋山涉水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如期来到。它们似乎是循着季节来,循着大理的风来。每年入冬时,大理就起风,一起风,风里飘来了这些洁白的翅膀,风便有了飞翔的形状。“苍山不墨千秋画,洱海无弦万古琴”,白白亮亮的翅膀翩飞起来,仿佛这画就动了起来,琴也响了起来。山水之间,山如画,海似琴,白翅翩翩,白云朵朵。有时天上的云朵会错把蓝蓝的洱海当天空,也会不小心飘到洱海里来。可当海鸥的翅尖与爪痕轻轻划过水面,波澜一起,白云又惊恐地回到天空。海鸥并不怕人,反而愿意与人交流,也会从人手里啄食。渔民们捕捞的鱼虾就在屋顶上晾晒,海鸥“偷”吃时,一边的孩子只静静地看着,并不惊扰它们。对于房前屋后的这些白色精灵,白族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。
海菜花白。洁白娇嫩的小花儿成片地荡漾在碧绿的湖水上,纤细的根托着花儿在波浪中若隐若现,这样惊艳的景象可能在洱海里才能看到。海菜花苞初绽时娇小玲珑,像雪花入水的一刹那,白得若有若无,清新素雅娇羞;等花朵完全绽放时,如同一只只白蝴蝶停在水面上,花瓣纹理清晰、薄如蝶翼,在风中轻轻颤动。海菜花很“娇贵”,对水质的要求很严苛,只有在温暖清澈的河湖里才能生长。然而一度,洱海里的海菜花几乎绝迹,直到人们惊讶地发现取代海菜花的竟是蓝藻,才痛心疾首。这些年,大理人齐心协力保护洱海,环湖截污,修建生态廊道,洱海水生环境不断改善,海菜花由越来越少,到丛簇生长,再到现在的连片竞相绽放。夜幕降临,天空中星光点点,海菜花散发着微暗的银光,映照在湖面上,星星点点,仿佛是洱海里的银河系。岸上的人做了啥,湖里的水会告诉你,告诉你为什么会从水里开出花来。
银器白。大理的白族银器文化历史悠久,其中鹤庆银器最具代表性。在大理鹤庆县的新华村,一天到晚响着的除了穿村而过的潺潺流水声,还有小锤“叮叮当当”的敲打声,声音传得很远。走近会发现,原来很多家的大门边都有一个低头专注制作银器的银匠,一块块银锭在他们手里,通过锤炼、镶嵌、鎏金、掐丝、烧蓝,变成货架上精美的银壶、银碗、银手镯……这个村几乎都是做银器的,不少村民家里,前厅做银器,后厅卖银器,银器就是全家的生计。见有人来,起身笑脸相迎;没人来,就在流水声里敲敲打打。那些银器,白得素净,白得清凉,亲和而内敛,朴素又冷艳,泛着月亮的光辉。村里的小锤敲过一千年,月光也在流水中淌过一千年。
服饰白。白族人自称“白子”,衣服自然也爱白色。大理地区的白族男子喜缠白色包头,内着白色对襟上衣,外穿镶花边黑领褂,下穿白色或蓝色肥腿裤子,肩挎工艺考究又实用的绣花挎包。白族姑娘的衣服美观大方、色彩分明、线条突出。最具特色的还要数头上戴的头饰,头饰不仅好看,里面还大有名堂,蕴含着大理的“风花雪月”。垂下的白色穗子代表下关的风,艳丽的花饰是上关的花,帽顶的洁白是苍山的雪,弯弯的造型是洱海的月。此外,还可以通过头饰看出女子婚否,未婚姑娘梳独辫且盘在花头帕外面,再缠上花丝带等,左侧垂着一束白穗;婚后发辫改为挽髻,盘在头顶,外包扎染或蜡染的蓝布帕,缠素色布条。尽管以白为美、以白为贵,但当地人经常自我调侃:“我们白族人一般都长得黑哟!”离太阳近的人,肤色自然黑。
大理的白,还有洱海里的白月光、白族人口中的白语、院子里的白茶花、作坊里的扎染白、家风的清清白白……这些白,构成了别具一格的大理。
(陈军 作者单位:云南省大理州纪委监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