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生于80年代。对于食不果腹、草根树皮充饥、衣不避寒的艰难岁月,我的了解止于祖父辈一遍又一遍的讲述。但是对于九十年代物质匮乏的贫穷,我却是有着极为深刻的记忆。
印象里,祖祖辈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者。天刚蒙蒙亮,大人们就要出工了。耕种庄稼的季节,有牛的人家就用牛犁地,没有牛的人家就自己一锄头一锄头地挖,松好了土再种庄稼,往往种一季庄稼,要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。种完庄稼,每日到很远的山上砍柴,然后一捆一捆,头顶着烈日,汗流浃背地背回家里。或者去山脚下寻找可以用作庄稼肥料的杂叶,割好捆好后背回家放在牛圈里,混着动物粪便发酵,待下一季种庄稼时再背到地里做肥料。
庄稼收割的季节,是村里人最忙碌的季节。种庄稼要看天,收庄稼的时候也要看天抢着收。乡亲们相互帮工,一起收庄稼,白天在地里干活,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,打麦子、剥玉米、加工茶叶。大人们就那样日复一日地重复劳作着。除了卖一点茶叶,卖一树梅子,卖几只老母鸡,年底卖一头年猪以外,村里的人几乎见不着现金,都是自种自食。
我记得很小的时候,家里的主食是用玉米面做出来的面果,很糙,很难下咽。煮出来的青菜里,可见的油星子只有很小的几个圆点。好一点的,可以吃小麦面粉做出来的饭。而米饭,则是逢年过节才吃得到的美味佳肴。至于肉,那是很难吃得到的,一般家里来客人或是过节才煮一点吃。稍微好过一点的人家,做菜的时候给孩子的饭加一点油水,那是孩子们最爱的“油水泡饭”。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跟着大人去做客了,因为可以吃到米饭和肉,有时候还可以吃到水果糖。
村里无论男女老少,衣着都是破烂的,要么是屁股打着一大块补丁,要么是膝盖、衣领、袖口处打着补丁。更贫穷一点的人家,每一件衣服都是缝了又缝,补了又补。父母穿了给孩子穿,哥哥姐姐穿了给弟弟妹妹穿,直到不能再穿为止。一年里头,快过年了,家里才会算了又算地拿出十几块钱给老人、孩子置办一两件新衣服。大人往往两三年才舍得买一套。
贫穷最直接的影响还体现在教育上。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,因为地处偏远,计划生育政策执行的并不是很严格,所以一家有三四个孩子的情况很普遍。家里困难,父母拿不出学杂费,很多孩子都读不起书。有些读完小学就回家帮忙干活了,上初中的很少。所以很多人不识字,也就谈不上有文化。九十年代,学校里开办了几批扫盲班,大人吃了没有文化的苦,对“孩子得有文化”的意识强烈起来。到我读初中的时候,开始普及九年义务教育,农村孩子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。
小时候,住的是土墙瓦片木柱建成的土坯房,讲究一点的人家会在墙外刷一点石灰。没有单独的厨房。一般一家人两间房子,一间正房,一间地楼。正房三阁,左右两阁煮饭和供老人住,中间的堂屋供奉家神,摆放家具。地楼底层关猪、牛、羊,上层住人。二十世纪初,陆续开始有人家建盖起砖房,房子装修逐渐好起来。到后来,村民们又盖起了楼房。
日常里人们卖东西、买东西要去到近百公里外的乡街。交流物资的时候,大人们往往天还未明就得起来准备,然后穿着草鞋背着篮子,花一个早上的时间去到街上,买卖完成以后再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回来。赶一趟街,往往要一整天,到家已经天黑。
约是九七、九八年前后,村里有了第一条公路。狭窄的公路铺通后,村里男女老少高兴了很长时间。通车那一天,大家放下手中的农活,伸长了脖子,等待挂着大红花的拖拉机摇摇晃晃的颠簸来,惊叹着、谈论着、高兴着。到需要上街的时候,大家就你挨着我,我挤着你,站在拖拉机车厢里,一颠一簸一路摇晃着去。
后来,日子开始渐渐好过起来。村里守着田地过日子的生活方式开始改变,有人开始外出打工、有人开始学着做生意、有的人家开始经营小卖部,村民的收入来源多起来。人们的生活好起来了,每顿饭菜品多起来了,衣服穿着干净亮丽起来了;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安装了电话座机,玩起了PP机、手机;2000年的时候,村里有人陆续买了摩托车,然后是货车、面包车,到后来的轿车、越野车;家里的黑白电视换成了彩色电视,小电视换成大电视;种地也不用人再使力把气劳作,而是机械化操作了。
现如今,在共产党的领导下,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,贫困的父老乡亲也在党的脱贫攻坚政策惠及下,摆脱了贫困。公路已经硬化到家门口了,生活好起来了,房屋更亮堂了,生病住院可以去省市县的医院治疗也不用担心医药费,孩子上学不用愁,外出快车、飞机都可以选择。“这要是在过去,我哪里敢想象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哟!”我的一位爷爷如是感慨。
“要感谢共产党啊,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。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幸福的共产党员是无上光荣的,你是我们这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,你一定要加入共产党,要把你的力量奉献出来。”指引我入党、担任过生产队大队长的老人曾经语重心长地跟我讲。斯人已逝,信党、爱党、爱国的话语尚在耳边。接续前人的信仰,新时代的伟大征程已在脚下。(罗晓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