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二,母亲带我和哥哥去外婆家拜年是老传统了,也是我儿时的快乐时光。
当时在农村老家,每年卖四头大肥猪是家里的主要收入,特别是临近出栏时,即使是除夕夜,母亲也要为猪“加餐”。所以不管过年还是其它时节,母亲都先考虑弄够新鲜的猪食,好把猪尽快喂养大,以至于母亲每次拜年时,都急着赶回家。
后来,我和哥哥都十几岁后,母亲也就放心让我们兄弟俩去外婆家拜年。沿着弯弯曲曲的砂石路走上十多里,再连续翻过三个山坳,就能看见一条森林小铁路向外婆家的方向延伸。那排列有序的枕木就像时间刻度,沿着铁路走,感觉也更有准头。
图为通往外婆家的森林小铁路,已开发成旅游小铁路
“外婆、外公、舅舅,新年好!”一踏进外婆家,我们兴奋地叫了起来,并赶紧送上“年礼”。那时我的家境不富裕,几盒普通饼干、两瓶散装白酒和自制米果装进竹篮就是拜年的全部礼物。外婆经常准备些年货给我家,让我和哥哥送到外公的其他几位兄弟家里,作为“年礼”。按照辈分,我兄弟俩都要给这些亲戚和长辈拜年。“伯公、伯婆过年好!叔公、叔婆过年好!舅舅、舅娘、老表过年好!”
每到一家,主人都会先端上一盆热水,上面漂着一条新毛巾,非常热情地招呼我们热手洗脸,这就是客家人待客中的“接风洗尘”。
图为客人在大门前先用热水热手洗脸,称为“接风洗尘”
接着是用茶点,在桌上摆出十多个小碟,有桃李干、米花糖、盐角酥、江米条、姜糖等各种蜜饯糖果。特别带劲的是拿起一小块米花糖含在嘴里,等它慢慢变软后,轻轻地嚼一嚼,米花中的甜味在瞬间被充分释放,如果再抿上一小口茶,还会有一种淡淡的甜碱味,吞进肚子时格外清新恬淡。
吃饭时,一张八仙桌放置四条长凳,桌上一般会有白斩鸡、扣肉、芹菜小炒鱼、油炸鱼以及板鸭、香肠、猪肝腊制品等12碗菜,还有一壶热气腾腾的水酒。不分主客,最年长者坐在上座,只有他先夹菜后,其他人才开始动筷。
图为请客人吃茶点、喝水酒时的一些老物件
会喝酒的大人们,都会满满盛上一碗酒。最好的下酒菜是那些腊制品,两片腊香肠的中间再放一片腊猪肝,夹着吃,有一种独特的香干味,回味无穷。一碗酒下肚后,人们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,话茬也多了起来,谁家小孩有出息,考上了大学,正准备做酒席;谁在哪里搞副业,做油漆寄回多少钱到家里……
“高升、高升、再高升!五魁首呀!六六顺!四季财……”吃得兴起时,大人们就开始划拳,输了的就罚喝一大口水酒。年轻人学着划上一两拳,长辈们也不会说喝酒贪杯什么的,还会在边上指点一番。有的小孩也想尝尝那醇香的水酒,偷偷地用筷子蘸一下,放进嘴里。“小孩可不能吃酒,会伤脑,以后读不得书嘞!”家人赶紧阻止,其乐融融的过年氛围好不热闹。
吃完饭,长辈们就开始发压岁钱给我们这些拜过年的小孩儿,一般是两角钱或五角钱,如果哪个小孩淘气不吃饭,就会责怪他,“不吃饭,等下就不给你压岁钱哦!”舅舅当时居然给了我和哥哥各一元钱,后来我们读初中时,舅舅给到了十元,读师范时是一百元。打小我和哥哥一直与舅舅特别亲,他还给我们画过象棋纸,做过泥鳅夹,买过玻璃球……就连学自行车,我也是用舅舅的28车学会的。
30多年过去了,年少时的那些老表们也和我一样,都长大了,有的定居在外地;有的在家乡发展,办起了制衣加工厂;有的在乡政府工作,经常忙着脱贫攻坚……大家的生活日新月异。
现在,我与舅舅一家都在县城居住,相隔不到300米。我们家与舅舅家经常走动,吃饭拉家常。每年大年初二,我们一家子还是雷打不动地到舅舅家做客——拜年。在一起吃“拜年饭”中,谈论各地发展的好形势和美好生活的巨大变化,也享受着那份亲情和欢乐。(杨文国 冯国刚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