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聆听大家”系列访谈——
著名作家李佩甫:“规则意识的建立,需要长年累月地不断强化”
“读好书,是丰富和清洗自己的最佳捷径,可以让人生变得更加宽阔”
问:您曾说自己庆幸选择了写作,写作已成为您的一种生活方式。请谈谈您是如何走上写作这条道路的?
李佩甫: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要当一名作家,是读书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。
我出生于河南许昌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,家里往上数三代都不识字。小时候,家里唯一有字的东西就是半本黄历,连真正意义上的书都没有。但我却从小就爱读书,字都没认全的时候,就到处找书看。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已经是我们家识字最多的人了。当时,我有个同学,他父亲是清华毕业的,家里藏了好多书。我就经常拿块糖或者橡皮,跟这个同学换书看。到青少年时期,我同时办了许昌市里四个借书证,有县图书馆,市图书馆,工人文化宫图书馆和地区图书馆的,到处借书看,凡是能找到的书都看。
书籍为我打开了外面的世界。那会,穷人家的孩子哪知道什么是面包,更甭提吃了。但我却很早就在书本里“吃”到了。在书中,我看到善恶,看到是非,找到了人类精神生活的标尺。书籍还为我们摊开了一个个生活的沙盘,在你还没有遭遇到挫折、苦难的时候,如果你看了这些书,你会发现,在此后的生活中,你不会恐惧和惊慌,因为你已经见识过了。
虽然喜欢阅读,但自己从小没有很大的志向,也没什么文学梦。我曾下过乡,种过地,后来考上技校,又进工厂当工人,开过各种各样的车床。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技术工人,但过程中由阅读开始转向尝试写作,不断投稿改稿。1978年,我在省级刊物上接连发表了3部短篇小说,拿了35块钱稿费。正因为这3部短篇小说,我被调入文化局成为了专业创作人员。
所以说,我能够从工人大杂院里走出来,成为一名靠“笔头”吃饭的人,要感谢阅读。我觉得自己很幸运,歪打正着、阴差阳错地找到了自己喜欢而且能够做的事情。找到了这支“笔”,我就得好好握住它。我曾经给人说过,对我来说,除了这支笔不能丢掉,其他的一切都可以。
问:请结合您自己的体会,谈谈读书有什么好处。
李佩甫:我小时候生活条件差,读书是“野路子”“乱读”,不太系统,有什么读什么。大量阅读之后找到一些精华,但还是比较盲目的。现在读书条件比我们那时好得太多,国门打开之后各种文学作品都涌进来了,可以有选择、有系统地进行阅读。
阅读最重要的,还是要读好书。读书可以开拓人生的格局和见识。在书本当中,你可以看到底线在哪里,可以知道什么是好,什么是坏,这很重要。比如,你不可能走完所有地方,见识很多不熟悉的人,但你都可以通过书本熟悉,增加见识,扩大人生的格局。读书,特别是读好书,是丰富和清洗自己的最佳捷径,可以让人生变得更加宽阔。都说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,但真正想走遍世界还是很困难。然而通过读书,却可以实现坐在家里游遍世界。
“写作其实是一种不断储备和浸泡的过程”
问:“我是一粒种子。”这是您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《生命册》的开头。从种子到花草、树木,您在作品中经常不惜笔墨地大量描写植物,并多次强调自己写的是“土壤与植物”的关系,是把平原上生活的人们当“植物”来写。如何理解把人当“植物”来写?
李佩甫:在平原,草是最为低贱的植物,《生命册》中的“小虫儿窝蛋”就是这样一种草花。平原上的草是在“败中求生,小中求活”的,它靠的就是四个字:生生不息。
平原上的人跟植物有很多相似之处。比如,《生命册》中“虫嫂”就是这样一个人物。她就像“小虫儿窝蛋”一样,可以任人践踏,贱得不能再贱了。可就是她,靠捡破烂供出了三个大学生,就连死的时候,也是花自己的钱葬的……
一棵植物的命运,与其生长的土壤、气候等环境因素密切相关。我曾经专门请教过一个平原上的木匠,跟他讨论平原上的树,一个树种一个树种地问,得出的结论是:所有植物离开土地后都会变形,只是有的变形大、有的变形小。
植物是我观察人和社会的一个切入点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生长的“土壤”和“气候”,并深受其影响。我把人当植物来写,就是要表现“土壤与植物”的复杂关系及生命状态。当然,我从“原生态”的写作,到“精神生态”的认识,这中间是有过程的。
问:在您诸多作品中,您最满意的是哪一部?
李佩甫:我整个花时间最长的作品就是《生命册》。这部作品我写了三年,但准备时间长达50年。我几乎把自己一生对平原的理解全部融入进来,所以这部书下的功夫最大。
我一开始写了8万字,后来全部废掉了。我写作的习惯是,用第一句话来界定整个作品的语言走向和情绪走向。但是那时我就没找到第一句话。后来我又去乡下住了三个月,回来之后突然有一天,我找到了:我是一粒种子。这是《生命册》的第一句话,找到它我用了一两年的时间。
写作其实是一种不断储备和浸泡的过程,需要把一生对某一方面的认识、理解和储备都用上。从现实生活到文学作品,它有一个孵化过程。作品不是原始生活,而是经过个人储存、聚集、浸泡,慢慢孵化出来的。
“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现实比文学更精彩的时代”
问:文学源于生活,又高于生活。您曾讲到,“文学是时代的声音,也是人类生活的先导,是民族灵魂的灯。”请您具体谈谈文学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。您认为现阶段我们的文学作品是否跟得上时代?
李佩甫:文学这种创造性劳动,不仅仅是现实生活的简单描摹。它来源于生活,而又高于生活,是一个民族语言的先导和方向,是民族精神上的标尺,对人类精神走向起着导向作用。
当前,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现实比文学更精彩的时代。社会生活急剧变迁,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,常常使人目不暇接,甚至目瞪口呆。对当代作家而言,一方面赶上了如此多元、复杂以至驳杂的时代,堪称幸事;另一方面,这又对准确把握生活提出了更高的标准。作家们要拿出更好的作品,我觉得思考的时间远远不够。
此外,严肃文学也遭受着网络化的冲击。现在进入了一个全民写作的时期,人人都可以在网上发表自己的一点感受、一点想法或经历,各种文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。但我觉得,网络上的一些东西更像是一个个故事,或者一种经历,还不能叫创作。
当然,多元化、全民写作一方面是好事,另一方面也可能导致一些好的文学作品被淹没。文学还是有标尺的。什么是标尺?时间。好的文学作品需要历经时间的淘洗。文学一旦失去了应有的水准和品格,失去了应有的境界和探索精神,失去了文学语言应有的思辩性和想象力,结果必然是庸俗化的泛滥。
问:那您认为作家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挑战?
李佩甫:这种情形下,更需要作家们的坚守和创新。坚守,是文学的品格和态度。创新,是文学的精神和方向。要做到这两点,作家一是要深入到生活当中,还有就是要提高认识时代和生活的能力。
认识生活的能力是高于生活的。作家需要用认识的眼光照亮生活,用独一无二的表述方式表达生活,并将自己的观察、思考和认识融入其中,创作出来的东西才能称之为文学作品。打个比方,一个老农民可能生活很丰富,但他不一定能看清农民,写清农民。
“平原是我的家乡,也是我的写作领地”
问: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。您自己也经常深入基层、站到田间地头,去捕捉鲜活的第一手素材。请您结合自己的创作经历,谈谈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。
李佩甫:以人民大众为写作方向,对我来说是天然的。
我虽出身于工人家庭,却跟乡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我从小在平原上长大,家里所有的亲戚几乎都是农民。我中学毕业后也下乡当了知青,后来还当过生产队长之类,下去挂职锻炼过。自从搞专业创作之后,我每年都下去走一走,跟乡人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。所以,我对乡村、对平原非常了解。我热爱自己的家乡,希望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能生活得更好。
平原是我的家乡,也是我的写作领地。作家都有最适于自己写作的领域,就是写他最熟悉的事,这样写起来才能左右逢源。对于我的写作而言,我很早就定位在写我的平原。开始也就是几个县,后来它逐渐扩大到我心中的平原,变成一种虚拟的平原。
作家写作也离不开时代生活。如果脱离了,就不可能写得那么真切。当前,生活正在发生巨大变化,对作家来说也是个考验。作家只有不断深入生活、认识生活,然后才能拿出无愧于时代的好作品。
问:您刚才提到,自己每年都会下去走一走,熟悉乡村的生活。据您观察,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乡村社会有哪些变化?
李佩甫:中国,特别是中国农村,当前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现在的农村跟过去的乡村完全是两回事。尤其是城市化进程,是农民的又一次解放。
有一年我写《生命册》的时候,到乡下住了三个月。住的其中一个村据说原来是一个大村,很喧闹,有3000多口人。但有一天晚上八九点钟,我围着村子转了一圈,没碰到一个人,只碰到一条狗。我最近又到一个县转了一圈,发现现在农村基本只剩三分之一人口还住在村里,且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。大批农村人口流向城市,尤其是年轻一代。这种流动一般是一人带一家,一家带一族,一族带一村,从各个方向大量流向城市。我最近专门采访了一个卖胡辣汤的,他竟然在郑州带出一百多口卖胡辣汤的。
历史上,农民从来没有受到过现在此般重视。我最近还去了四个村子,村里都配备第一书记。有一个村里打了67眼机井,全是县里拿钱,村里的公路基本都是县里拿钱修的。现在农村正在发生着很大的变化,跟过去的老印象完全不一样了。现在平时村里没什么人,一到过年,大批人开着车回去,还比谁的车好。村里房子都建得很好,但就是没人住。有一些农村确实是逐渐衰败了,因为人口留不住,大家还是要走向城市。
这种城市化进程是不可逆转的,当然也是进步,是走向文明。现在,大家希望乡愁这个精神还在,乡村记忆的美好、传统文化的精神还在。所以说是物质上逃离乡村,精神上留住乡愁,正确的表述应该是这样的。
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是我们文化自信的基座”
问: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“文化自信”,并指出“文化自信,是更基础、更广泛、更深厚的自信。”您也认为“中华文民族应该要有自己的文化自信”。请您谈谈对文化自信的理解。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践行“文化自信”?
李佩甫:我们总说“中华文明”,什么叫“明”?我个人认为,“明”是指文字的开始。有了文字以后,前人的智慧、经验才能通过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,传给后人,这才叫文化,文而化之才叫明。河南能称得上中华文明的发源地,正是因为甲骨文发掘于河南安阳,文明是从这里起步的。
当然,中华文明里既有精华也有糟粕。其中,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我认为是中华文明最好的五个字,这是我们文化自信的基座,是我们的精华。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否定这五个字,都会对之有深深的认同感。
“党员干部没有底线意识和规则意识,就很容易滥用权力”
问:您在小说《平原客》中塑造了李德林这样一位“草帽省长”的人物形象。他从一开始的清正廉洁到在权力场中逐渐迷失堕落,以权谋私,走向自己的反面,您认为导致这种变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?
李佩甫:《平原客》里梅陵县的原型是鄢陵县,我之前曾经去过。后来为了小说的写作,我又去了三次。采访时,我无意中走到李德林原型出生的村子。村里人告诉我,这个副省长当年每次回家时,离家2里地就会下车,自己步行回去。他一般都会在口袋里装上几包烟,见了老乡你让一支我让一支,口碑特别好。到后来我采访的时候,他的口碑依然很好,老百姓都说这个人是个好人。我问他为啥出了事?老百姓说是风水问题,他家盖房盖到“坑”里去了。这是老百姓的理解。
这么一个百姓口中的“好人”,为什么会慢慢变成一个“坏人”,甚至杀人犯呢?我觉得这不光是他的问题。中国三四十年来发展变化巨大,在这个过程中全民都裹进去了。我们这个国家当年是计划经济,计划经济往市场经济过渡是没有参照系的,基本是摸着石头过河。这个过程中,我们缺的是规则和规则意识,这是最重要的。我们的规则都是一步一步、一年一年不断重新建立起来的。在建立规则、不断修正的过程当中,就会出现一些问题,包括腐败问题,这是不可能避免的。
问:您提到从改革开放以来,有一个规则重建的过程,其中出现了腐败问题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党员干部应该怎样做才能抵御腐败的诱惑?
李佩甫:人不可能没有私心,但是有了规则就会有底线。现在是市场经济,市场经济强调等价交换。在这种情况下,党员干部一个是要靠文化素养、靠信仰,再一个就是树立规则意识、底线意识。
首先是信仰问题。一个民族、一个人,信仰是第一位的。我小时候受过这种教育,当时不知道自己长大要干什么,但是知道自己要有牺牲和献身精神。那会的教育是不得了的,在大家心目当中树立了一种牺牲和献身的信念,这信念来自信仰。有了信仰,就不会太计较个人的利弊得失,而是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克服遇到的一切困难。相反,一旦信仰缺失,就会像“无根”的浮萍,很容易被各种诱惑所吸引,迷失在“围猎”当中。
其次是规则意识、底线意识。腐蚀都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。有的人为了他的生意,为了他的工程,为了他的个人问题,会想方设法把你腐蚀掉。不要小看民间的腐蚀力,它对领导干部的侵害是巨大的。当诱惑和腐蚀蜂拥而上的时候,是全方位的、各种方法都用。这时候有没有底线意识,能否守住底线就很关键。个人的文化底蕴、品格和素养,都影响着你的底线意识。
党员干部没有底线意识和规则意识,就很容易滥用权力,先是犯小的错误,然后胆子越来越大,逐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。
在这一方面,十八大以来的反腐败工作,就起到了很大作用。全面从严治党的提出,就是为党员干部打入了很强的制度意识、规则意识,逐渐在党员干部心目中形成共识。对于社会来说,这个风气的扭转在历史上从来没有。据我观察,以往的一些不正之风,近年来基本上是刹住了。比如,请客吃饭的几乎很少了,再比如公车使用,现在要么保留公务用车,但是你不能拿车补,如果拿车补就不能用公车。这个意识是强制性质的,它一次一次打入,这种信号一次一次强烈灌输,渐渐形成一种惯性记忆,对党员干部、对社会都是一种正能量约束,对社会风气的扭转,起到很大的作用。
建立规则意识、制度意识,不是一天半天能完成的,需要常年建立,需要多年不断强化。尤其是对于全民来说,强化规则意识非常重要,要一次一次地告诉他,这条线不能碰。
“只有国家兴盛了,老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”
问:您曾担任电视剧《河洛康家》的编剧,康氏家族历经400多年不衰,堪称传奇。康家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家风家训?
李佩甫:康氏家族纵跨明、清、民国三个历史时期,一直富裕了十二代、四百多年。康家家族文化的精髓就两个字:留余。我对这俩字印象特别深刻。
别小看这俩字,它们可不简单。直到现在,康家大院里还悬挂着一块匾额,写着“留余”二字。这块匾造型比较特别,上凹下凸。上凹意为:上留余于天,对得起朝廷;下凸意为:下留余于地,对得起百姓与子孙。正文是:留有余,不尽之巧以还造化;留有余,不尽之禄以还朝廷;留有余,不尽之财以还百姓;留有余,不尽之福以还子孙。
所以你看,康家家训里的“留余”,既给大自然留下东西,不竭泽而渔,也给国家、给子孙、给百姓都留一份,这个意识还是很先进的。
问:请您谈谈传承好家训、建设好家风的意义。
李佩甫:中华文化能够经过五千年而生生不灭,就是因为文化中有很多优秀、美好的东西传承下来了。所以说,文化的传承非常重要。那么,文化靠什么传承呢?我觉得重要途径之一就是家庭。
中华民族是家国不分的民族,提倡爱国、爱家。家是最小的社会单元。文明是什么?就是文字史,以文字记载生活经验,成为照亮后世生活的明,这就是文明。这种富有启迪和教育意义的生活经验,在家庭中就是所谓的家风、家训。
传承家风、家训,一方面依靠父传子的家庭教育,另一方面依靠社会对这个问题的认知度,社会的宣传和教化等。良好的家风可以使我们的路走得更好一点,生活更健康一点。家风、家训问题的实质是我们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的问题,每一个家庭都是不一样的。
问:五年多来,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际场合,习近平总书记都反复阐释“中国梦”。中国梦是国家的梦、民族的梦,也是每个中国人的梦。请谈谈您心中的“中国梦”。
李佩甫:从整个国家、整个民族来说,回看历史,我们经历过的苦难太多。一个民族想站立起来是非常困难的。因此,我希望民族复兴,国家兴盛,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。
这不是说大话套话,是真的这样想,我自己有切身的体会。
小时候,几乎每个星期六下午,我都会背上小书包,到乡下姥姥家去,为的是能吃上几顿饱饭。去姥姥家要走三十里路,我一个小孩走在乡村的土路上,既孤独又害怕。我母亲也是一个好客的人,所以当年经常有乡下的亲戚进城来我家蹭饭吃。记得三年困难时期,一个乡下亲戚来到我家,手里提着一串用毛毛草串起来的蚂蚱,很羞涩地站在门口对母亲说:“姑,没啥拿……”
经历过这些苦日子,你就会愈发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。只有国家兴盛了,老百姓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。
问:请您给广大党员干部写一段寄语。
李佩甫:廉洁文化,一靠信仰,二靠底线。(采访整理:邢婷婷 李正穹|摄影 胡思远)
李佩甫简介
李佩甫,生于1953年10月,河南许昌人。1979年参加工作,曾任《莽原》杂志副主编,河南省文联副主席,省作协主席等职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作家协会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委员,国家一级作家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。
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。著有《羊的门》《城的灯》《生命册》《平原客》《金屋》等长篇小说,中篇小说《黑蜻蜓》《红蚂蚱绿蚂蚱》《败节草》等,《颖河故事》《平平常常的故事》《难忘岁月——红旗渠的故事》等电视剧,电影《挺立潮头》以及多卷文集。2015年凭作品《生命册》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。
采访札记
他用生命书写平原
“平原是我的家乡,也是我的写作领地。我热爱自己的家乡,希望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能生活得更好。”
一段段无需修饰就自带文学性的回答,蕴含的是作家李佩甫对阅读、对写作、对平原的热爱,更是对时代呼声的回应。
总有人在问,这是个怎样的时代?
“这是一个现实比文学更精彩的时代。”当李佩甫面对这个问题时,他用这样的回答,道出一个作家观察世界的角度和感知变化的心境。
“当前,生活正在发生巨大变化,对准确把握生活提出了更高的标准,对作家来说是个考验。”虽然接受采访时的语气不急不缓,但从李佩甫的叙述中,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鞭策——作为一个作家,就是要不断深入生活、认识生活,拿出无愧于时代的好作品。
其实,李佩甫已经拿出过很多好作品。从“平原三部曲”到《平原客》,这位握了近40年笔杆子的作家,以家乡河南为原点,用深刻有力的笔法写下了无数平原人物和平原故事。
在访谈中,李佩甫谈到了自己创作《生命册》的过程,有三个数字让人印象深刻:50年、8万字和一句话。这部作品,李佩甫写了3年,而准备时间却长达50年;最开始已经写好的8万字,只因没找到那句界定语言和情绪走向的开篇第一句话而全部废掉。为了找到这一句话,李佩甫用了一两年时间,直到又一次在乡下连住三个月后灵感爆发。“我是一粒种子”,这句话,成为《生命册》的开篇,开启了这部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。
这个时代,大多数人都在忙于事业,急于成功。被多多少少有些浮躁的情绪包围,很难想象李佩甫是以怎样的耐心摸索《生命册》开篇第一句话,更难想象用50年日积月累的人生际遇培育出的硕果,会给培育者本人带来怎样的欣喜与释然……这位用生命在创作的作家,这部经历重重磨难得到的厚重作品,能带给人们的思考太多太多。
访谈中,有一个问题,我没问李佩甫:“这个时代还需要什么?”
我想,答案已经跃然纸上:在快速变化的时代,还需要一双冷静的眼,这样才能将时代看得真切;还需要一颗热情的心,这样才能洞见时代的希望所在;还需要一支不辍的笔,这样才能记下时代的点滴变化,汇成历史奔腾的长河。(李正穹)